琼钩是只鸽子精(don't 连赞)

噩梦不会消散,只会化为残响,已经缭绕在她的身旁…
只是…
有时候那些残响会因为一只凤凰的到来而平息

凌晏如乙女‖致我所无法阻止的一切

全文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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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只在朝堂上的雪。”

“只在我眼前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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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

他安慰着,颤抖的手想为我拂去脸上的泪。

不知是不是粗糙的指尖刺激了我的泪腺,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如下雨,如落雪。

最后,我看着血与泪交融在一起,刺向我的心脏。

并将其生生剖下。




我好像是做了梦,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至少于我而言是这样。

但当回过神来,我正靠着凌晏如的肩膀,整个身体窝在他的怀中,手上还攥住他肩上垂下的发丝不肯放开。凌晏如只是静静垂着眸,一只手搂着你的腰防止我滑下去,一只手端着公文目不斜视。

哦,是哦,自家先生可真是忙的很,哪怕是在马车上也不停批阅公务。我不禁腹诽,手也不老实,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紫色官袍上来回扣。

“莫要胡闹。”凌晏如轻声责备。

我笑笑。这算哪门子责备?有名无实罢了。

但这样想,我顿时来了兴趣,撩过几缕头发就开始捣鼓,嘴上不闲着,张嘴就在揶揄:“先生要怪我胡闹?三天前先生就亲口说要陪我个一两天,现在可倒好,我的公务做完了,先生不停歇。巴不得吃饭也在看。论失约,我还没怪您呢,先生倒是先来怪我胡闹了。”

我嗔怪的语气终于让他的视线短暂移开,放在我的身上。我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恼火,甚至更多的是心疼。凌晏如转头,眼下的乌青似长矛刺向我的眼睛,为了江山社稷、国泰民安与自己的宏大志向,他已经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可这就是我的先生。

相比于照顾我的心情,我更希望他在一次次逃不过躲不过的选择里,能够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志向。我是这样想的。

我与他视线交汇间,最终还是我先败下阵来,噗嗤笑出了声,举着编好的辫子邀功似的在他眼前晃着。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我能看清楚,其实他眼里已经盛满的笑意。

“先生,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非常可怕。”

头靠着他的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我再次闭上了眼睛。如此如此,我似乎又有了去回想方才做的那个可怖的噩梦。

“是什么?”

“想不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梦。”我低声喃喃,“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安慰我别哭?”

奇怪,说到这个,我似乎从心底涌上了悲伤,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眼角洇湿,若不是闭着眼,泪珠早就落下来了罢。

“别哭。”黑暗中,我听到他安慰道,“梦是相对的。”

一刹那的错愕让我睁开眼,豆大的泪珠措不及防滑下脸颊,又在半路被覆着薄茧的手指拂去。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熟悉。

“别哭。”似乎有人也想如此为我拂去泪水,只是我的眼泪流个不停,止不住。是那个梦吗?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梦如何能让人记的如此清楚。

凌晏如,不,云心先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一下又一下拍着我的背,全然像哄个小孩子。我忽然开始笑起来,笑的流眼泪,好像这样就能让我刚才被梦影响的情绪重新鲜活。

他还是把我当小孩,他能一直把我当小孩吗?

不。

这样就好,一直这样最好。

……

那年,他30岁。




我早该想到的才对。

我的先生所走的路,从来不是一条容易善终的路。改弦更张无法一代而就,这同时昭示在前往成功的路上,会有相当数量的名人贤士会为此丧命。

很明显,我的先生凌晏如即为其中一员。

所以在他下狱之时,我并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

可当他的罪名从朝廷传出,那四个字有如雷击轰在我的心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每一个器官都透着愤怒,眼泪叫嚣着想要为他鸣冤!

变法不利,贪官污吏。

这本不该是放在他身上的罪名!

“诬蔑!纯粹是诬蔑!”我拍桌而起,根本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悲愤,甚至能感觉到声线中的嘶哑,“云心先生为大景鞠躬尽瘁,贪官污吏的罪名是诬蔑!”

一向温雅的我此时失了性子,可我头上,还扣着南塘王的帽子,这顶帽子甚至是自己机关算尽争取来的。我生气,恼怒,悲愤,仅限于此,也只能仅限于此。尽管不想承认,我们都过了能无所顾忌后果的年纪。所以在抓烂了案牍上数张重要或不重要的信件以后,我找回了理智,并瘫坐在木椅上,望着窗外乌云的蓝天发呆。

黑云压城城欲摧。我,我又能做什么呢?

思考了太久,从黄昏坐到半夜,直到昏睡在案牍上。

我想,我也只能靠这种办法睡着了。

然后,我好像又做了个梦,这次的印象比上次来的深。

我在一片开满纯白色花朵的海洋里,见到了一席青衣的先生举着那把儿时相赠的伞慢步走来。那是我未曾见过的衣服。他的白发被一簪柳枝慵懒的绾在身后,额前的刘海被不知名的风吹的凌乱。

我朝他跑去,他张开双臂,我与梦中亦或不是梦中的他皆想拥抱彼此。可在接触的那一刹那,我醒来了。

泪水洇湿了我的衣服,洇湿了衣服遮盖下的信件与碎纸片,但托了这场梦的福,所有不理智的想法都被抛之脑后。我该振作的,哪怕是为了我们共同向往的世界,我该振作的。可我显得又如此可笑,可笑的像喜剧中的丑角。

我还是想见他,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见他,所以我去了皇宫,私下请求大公主…不,乾德帝,让我去天牢里看看他,哪怕远远的,再不济,一眼也成。

“你很聪明。私下来找朕。”乾德帝说,“变法不利,贪官污吏。朕不得不承认后面的罪名,的确有些空穴来风。但朝廷趋向所致。”

乾德帝的话没说完,我懂。

从内厅的大门朝外看去,我再次看见了乌云的蓝天。再看看面前的皇帝,与一身朴素的自己,不真实的感觉再次漫上心头。我宁可自己在做梦。

“请陛下准许我,去天牢见见他。这么多天,想必,他受了很多伤,还请准许我为他上药。”

“去吧。南塘王。朕会吩咐连隐,为你清扫出一条道的。”

“谢陛下。”

小时候,我会莫名其妙的想,天牢里是什么样的,里面关着的应当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这么可怖的地方,应当是暗冷潮湿,青苔遍布,老鼠啃咬。

那时的我,还信公平。

以后不会了。




我再次见到他,是在夜里。

走在潮湿较小的石板路上的时候,我还在想,见到他的第一面该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沉默的为他上药。心思少见的杂糅起来,扰的我心烦意乱。

但当看见杂草残根,清辉碎了满地的监牢里那个被冰冷坚硬的锁链困囚的躯体时,大脑便空白了。哪还用担心,该说什么话,我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直视他都不敢。我强迫自己看回去。

我能感觉到我的心在一滴一滴淌血。

他紧阖着眼,神情与往常一般无二,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更是失了血色。狼狈,狼狈得很。

牢房打开的声音让他看见了我,也让我看见了他眼底的乌青,眼白的血丝,以及伤口遍布的躯体。这么多日,他不曾好好休息一晚,我想到。

“你来了。”毫不意外。他对我的到来,毫不意外。

凌晏如轻轻扯了扯嘴角,约莫想起身,却尝试了多次都无果。我站在一旁,强忍着涌上的悲伤,沉声:“这才几日不见,云心先生将自己照顾的可真好。竟将自己照顾到来了这。”我,我没有在嗔怪,是真的很生气,是那股后知后觉的怒气。

“…对不起。”

“我不怪你,先生。我只是,只是。”

这会轮到我语无伦次了,支吾好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干脆什么都不说了,蹲下身解开了他的镣铐。然后,我看到了他手腕上被枷锁磨出的血痕。触目惊心。

我他二人就如此沉默着,直到我为他上药。

他乖巧的把手递给我,我半跪在地上举着棉絮,小心翼翼的擦药,生怕弄疼了他。

确认每一处伤口都大致得到上药后,我才俯身,虚揽住他的脖子,不经过他的同意,遵循自己的本能,在他的唇上覆下一吻。他瞪大了双眼,还未能出声,我便起身收拾好一切,转头离开。

我怕我的情绪,会在下一秒溃不成军,还怕逗留久一点,会给云心先生与自己引来太多麻烦。或许有些话,不该说完,因为还有明日,还有明日复明日。我们都拥有未来,绝不仅限于此时此刻此地此景。

但说不惆怅都是假的。

我站在宣京某处的街头,亦身处南塘某处的巷尾。

“下雪了。”抬头,对上月亮,“只在朝堂下的雪。”

“只在,我眼前的雪。”

我期待着在日光下见到他的那天。

在通宵整理能证明凌晏如并非贪官污吏的诸多证据之后,我才发现那些人究竟有多么阴险。这里面,或多或少有某个身处高位者的手笔,但我无法妄下定论。

所有的资料包括人证口供皆在安全前提下呈递进皇宫后,我终于得以喘息,几近瘫坐在美人榻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身心都沉寂下去,如同堕入深蓝色的湖底。

情绪很狡猾,总在平静后措不及防的反扑向我。

然后忽然想起。

这年,他31岁了。




他31岁这年秋。

我与他并肩在南塘街头散步,莫名想起许久前做的那个梦,以及那一地纯白。凌晏如着一席青衣,撑着幼年相赠的那把伞,与那时不同,他并非向我走来,而是我他并肩而去。

只是,感觉一切都变了。

先生的眉目间总是缠绕着一股阴郁,与怅然。街头巷尾,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唯有如此,才能让先生开心几分。

我为他绾发,他对我说:“一子死,不足挂齿。”

贪官污吏的罪名倒是洗清了冤屈,但变法失利已是事实,乾德帝留住他一条命,贬成了南越知府。至此,远离了朝堂正中势力与纷扰。这算子死吗?

“韬光养晦罢了。”我这样说道,似是在安慰他,也似是在安慰自己。

我听见了十三声钟响,我分不清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我再次为先生,编起了辫子,就像一年前在马车上,搞怪似的抓着先生垂落的白发那般,一缕一缕交错又重叠。那簪柳枝,我亲手插在了他的发间,最后,溃不成声。

“别哭。”他转过身,将我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别哭。”

覆着薄茧的手指拂过我的眼尾,为我擦去泪水,在熟悉的温暖怀抱中,多日以来的疲惫竟让我觉得困倦。意识混浊时,我听见他说:

“此途与你同行,甚好。”



朝堂一如污泥,在其间摸爬滚打,难免一身肮脏。所幸以后经年,有先生,为我出谋划策,我看不像是我的先生,倒像个南塘王的幕僚。

只是每次与先生下棋,他那席青衣,永远刺目,永远扎眼。以及每一次棋后回府,转身离去时,我总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望上很久、很久。

我希望看不懂。

我希望看不懂他转身时的落寞。

可我总会因此热泪盈眶。



————《致我所无法阻止的一切》完.





哈哈哈哈哈哈别管我啦我疯啦哈哈哈

这篇从pv出来就开始写,甚至边写边哭(承认有点泪点低了)

好久没写文了,可能有点生疏,大家见谅

【云上五骁】盲女

·你≠开拓者=长明,有私设,雷请快跑

·全员cb向,无cp❗️❗️

·全文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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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那个煦风吹不到的地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那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在火焰中幸存的原野。


“响彻雾海的浑厚钟声,在一次次周目轮回之中不断重复,它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时刻。一个冲破轮回的时刻。”


银质的烛台被打翻在地,那一刻烛火终于触碰到脆弱的草芽,几乎在一瞬之间,火舌卷席、燎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想,这是我看不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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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灼伤了我的眼睛。


最后倒在地上,将腌臜的一切,烧了个干净。


虽然我看不见,摸不到,也感受不到,但我猜,应当是黑乎乎的一坨。


烛火是令我致盲的元凶,亦是我手握的武器。



砰——!


再一次爆炸响起。


我茫然的看着惊慌失措的自己,捧着一缕烛火,坐在那片模糊的废墟里,似乎在静待着死亡。



“XXX?怎么在发呆?”


思绪回笼,被突如其来的手掌拍的一哆嗦。


我一时头疼难忍,神色浮出痛苦紧紧闭着双眼,硬是捱下因头疼带来的反胃感,额头上甚至渗出颗颗豆大的冷汗。


“XX?XX?你还好吗?”


那个声音似乎在叫我的名字?听不清,好不真切。对哦,我叫什么来着?


一团乱麻开始霸占我的脑海,这种痛苦折磨的我苦不堪言,最后化为空白,倒在了地上。



“镜流大人,长明小姐的情况很是棘手。药王密传的手段阴险毒辣,老朽说句难听的,望您别见怪,她的眼睛恐怕是……”


再次醒来,是熟悉的木质天花板吊顶,只是与往常不一样,原本清晰的世界比往常模糊。我嗫嚅般动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


大脑还是混沌的,听到的一字一句愣是转弯好久才反应过来。我挣扎着起身,好不容易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从手掌指尖开始蔓延而上的青紫色血管狰狞可怖。


我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如鱼离水,失去氧气只能靠这般伤身的方法获取。


开门时吱呀声,此刻却像惊雷乍响在耳边,震得脑袋生疼。


“长明。”


有人推门而入。


我看向她,眼神又在瞬间恢复平静,甚至暗含一潭死水。那种窒息的无力感烟消云散,心沉了下去。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跨过门槛的人,再次嗫嚅般动动嘴唇,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什么?是我要喝的丹方吗?”


我认出了他。


他并非是方才与医师对话的那人。


他端着托盘,托盘上,我猜测是黑乎乎的药。


“景元,拿回去吧。我不喝。”


“长明!”景元叫道。


好可惜,我不是很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应当是皱着眉,好似藏了星星的眼睛流露出焦急与担心,眉头也拧成川字。


“拿回去吧。我不喝。”我重复道。


“不要这样,长明。一定会好起来的。”景元有些焦急,毕竟年轻,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变大了些,“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景元,拿回去吧。”我再次重复,不厌其烦,“我不喝。”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你一直知道的,我很讨厌苦的东西。黑乎乎的一看就很苦,我才不要呢,不要不要。”


“可是——!”景元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后面进来的人止住了话茬。


“算了,景元,拿回去吧。她不愿意喝,就算了吧。”


“师傅,连你也!”


连自己的师傅都这样说,景元也只好把药端出去了。而后面进来的那人,坐到我的旁边,我看不清她,但我何其熟悉他们。


“你听到我跟医师的话了对吧?”


“怎么说?”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何其了解你。”


“嗯。听到了,全部。药王密传的手段我清楚,我的眼睛保不住了我清楚。你知道我的性子,既然无法好转,就别折腾彼此了。”


“我懂。”


镜流难得在这件事上对我表示赞同,这倒是稀奇。但对于刚才未冷静下来的下意识反应,我还是心有余悸,从上前线以后已许久没有感到这种后怕了。


可细细想来,我诞生已有两百年有余,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这样一想,这双眼睛的有无,其实,无关紧要。


“镜流,我该走了。”


在空气寂静到忘了时间的一瞬,我闭上眼睛,心情是未曾有过的轻松,好像有什么被重重的拿起,又被轻轻的放下。但在后者略带惊讶的目光下,夺过了她的话茬,我补充着:“不要跟他们四个说。”


我从未有过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刻,因为如此,才更加清晰的知道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我还有未做完的事情。


我在镜流的搀扶下,迈步走向一个异常炙热的地方。乒乒乓乓的打铁声让我眼前冒出那个被岁月雕琢了痕迹的人那张白皙的脸。


“应星。”我叫道。


“长明?是刚醒就跑来我这吗?”


他的嗓子像是进了岁月的沙,苍老但又不失精神。我没有靠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其实我什么都没看清楚,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那,他也在看着我。


“对,不想让你们这么担心,便早点醒来早点过来了。”我穿了件长袖的衣服,还用白粉淡化了脸上蔓延可怖的血管,还用胭脂红润了脸颊,“如何?景元的武器煅好了吗?”


我看不见应星的眸子晦暗不明,只当他被我骗住,继续说起话。奇怪,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我平时这么多话呢?现在满怀心事装成无事一身轻,真是为难自己了。


“差不多了。景元的晋升礼,我记得是一周后罢,来得及的,放心。”应星回道。


“好,好,好。应星,什么时候你给我做一副武器?”


“你想要什么武器?做完景元的便可做你的了。”


我讪笑两声:“答应的这么干脆吗?这不像你啊应星,之前不是还总是不答应吗?”


“现在都依你。”


“哟哟哟,这就是伤者的待遇吗?真好,那我可要晕几次,争取多要点。”我忍不住打趣他。


眼睛好像又模糊了几分,在一片模糊里,我好像又看见了那片夜空,五个人六杯酒,他们说说笑笑等待着我的到来。


只是下一秒,那杯属于我的酒掉落在地,撒了一地,他们也不再说笑,盯着那杯洒落的酒碗,出奇的失神。


那不是曾经的那片夜空,我突然明白,这是未来的某一片夜空,是一片我不会再见到的夜空。可是我不在意了。


我像往常一样,去了金人巷,两位熟悉不过的友人站在我最喜欢吃的小吃店里,背对着我。镜流喊了一声他们两人的名字:“丹枫,白珩。”


“长明,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


名为白珩的狐女性情活泼,蹦哒过来抱住我另外一只空手臂,亲昵的喊着我的名字。


“白珩说要来买你最爱吃的点心。”丹枫应是递了那盒点心到我面前,我闻到了那阵桂花的香味,可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我想,他应该看出来了。


“你的眼睛?”


“无碍,暂时的罢了。一切都会好的。”


“那就好。”


镜流握住我手臂的指尖略微用力了些,我松口气似的闭上眼睛,眉头是前所未有的舒展。


就这样吧。


我回想起被困在废墟里起初那种惊慌失措,以及到最后等待死亡到来的平心静气。心头好像有一缕烛火,倒在地上,将腌臜的一切焚烧了个干净。


他们与这身体的回忆如同洪水猛兽,在我的眼前轮转。我轻笑着,笑着笑着,我该休息了。


罗浮啊罗浮,这艘仙舟,我想下船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镜流问。


“就现在。”


我回答。


“景元的晋升礼?”


“不去了。”


“他会抱憾终身的。”


“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结局是我登上了公司的船,在星海中到处遨游,尽管看不见,尽管那伤痕依旧可怖,但我享受那种孤独。我为自己卜的那一卦,是为孤独,实为自由。登船那日,我知道,他们都在远处,那五个英勇骁将都在远处一眨不眨的看着曾经最要好的友人,坐上了不返航的船。


但我还是那句话。


若是有缘,一定会再见的。我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长明。”


“你是哪里人?”


“仙舟罗浮人。”


若干年后,机缘巧合,我登上了星穹列车。姬子与瓦尔特问的问题,让我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再次浮现,仙舟罗浮的名字依旧生动,那五个人的名字依旧悦耳。但那也同时让我想起了我失去的眼睛,以及,丰饶孽障。


孽障的业火始终在烧。


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我想起这句话。在若干年后。


三月七说,丹恒时常站在我的身边,沉默的注视我。我淡淡的笑着,一句话也不曾说。


而当再次踏上罗浮这座仙舟,竟然是我只身一人。我是自己跑下来的,也是最后一个跑下来的。


下车前,姬子问我:“你还会回来吗?”


“姬子,我不同于丹恒。”我这样说。


我该去哪呢?不清楚,但我始终没有跟随着卦象。我想,我是该去鳞渊境的。


仅凭残存的记忆要找到鳞渊境,说难不难,可也走错了几回路。走到某一地方的时候,我闻到了熟悉的带着霜寒的味道。


镜流。我低声叫道。


她听得到的,我坚信着。


因为她在我手中塞了个东西,摸起来,硬硬的,有股香甜的味道。是我从前最爱吃的硬糖。


一路摸到鳞渊境的时候,我听到了景元的声音,以及应星的声音。应星变得年轻了,是因为魔阴身吧。没想到仅仅这么些年,一切都变了。


“长明…?”是应星。


“长明?”是景元。


“长明。”是丹枫。


早已黑暗的世界好像又出现了那片夜空,我们六人举杯畅饮,谈笑风生。


“你们解决你们的,我不过一瞎子,不用在乎我。”


我用黑绫蒙住了眼睛,可心跟明镜似的。我不在乎这件事最后以一个怎么样的方式结束,只知道自己不想让任何一个曾经的友人杀害彼此。但这,已然不是一个瞎子能做到的了。


“长明,见过符太卜。”


他们走了,我被景元安置在了安全的丹鼎司里。那个矮个子的小女生,就是如今的太卜司之首吗?


“你认得我?”她似乎有些惊讶。


“自然是认得的。卦象告诉我,您是符玄。现任太卜司之首。”


“您字不敢当,对于将军同辈之人,我称你为您方才恰当。”


“无所谓。活了数百余年,称谓无所紧要。”


那片海终于再次沸腾。


我也再次陷入了无尽的等待。


或许我现在转头还能重新出航,仙舟罗浮的一切都会与我无关,但内心告诉自己,已经走不了了。所以我只能等。


而等到最后,是晕倒的景元。


好吧,我又要开始等了。等他的苏醒。


他醒来的时候,我坐在神策府院内。卸下了黑绫,眼神空洞无光,呆滞的望着一处。


“长明姐。”他唤道。一如若干年以前。


“害怕吗?”我问他。


“害怕。”


“我离去之前也问过你这个问题。你那时的回答,也是害怕。你在怕什么呢?”


“我不清楚……”


“不要怕,景元,不要怕。”他走向我,将脸埋在我的十指之间,我轻声安慰着:“我不是长生种,准确来说,不算是个人。我诞生在建木中,是灵力滋生出的血肉,却不是丰饶。是属永恒的使徒。我不会有魔阴身的。所以景元,睡吧。我会在一旁陪着你,直到那一刻的来临。”


“而我也会在那一刻来临之际,结束这一切。”



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与一首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建木里,我见到那个煦风吹不到的地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那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在火焰中幸存的原野。响彻雾海的浑厚钟声,在一次次周目轮回之中不断重复,它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时刻。一个冲破轮回的时刻。


我想,那将会是我看不到的世界。


曾经临走前,镜流扶着我,说出了最后一个请求:


“走之前,能不能再为我们卜上一卦?”


我笑着摇头,拒绝了她。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看不见的世界,也比任何人都知道仙舟会从何处驶向何方,我看见的,看不见的结局依旧在那,卜上一卦又何妨?


只是我不愿。


只是我不愿罢了。

【云上五骁】夜空下举杯

🈶私设

回忆体/信件体

cb向,无cp

深夜发疯

彩蛋是小小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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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长生种,但我这一生却算得短暂。

不需要知晓我的名字。

只请您给小女一些些时间,听一个故事。

我是在战场上被镜流发现的孤儿,可以说是被她养在身旁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因此我自小便认识那五人,后来的云上五骁。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守护着仙舟正常运转,避免遭受丰饶民的侵害。可我却什么也做不到,是连姓名也不配留,却又最靠近那五人的长生种。

远处的五人相继举杯,敬明月,敬灿星,敬夜空,同时,亦敬彼此。这多美好啊,而我只能在远处躲着,像畏光的动物一样看着这一幕。我羡慕,却不嫉妒。

苍生是个贪玩的孩子,喜好捉弄人,特别是喜欢捉弄我。每当我觉得岁月静好,下一秒迎接的,必然是直转剧下的变动。

他们都说,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是生命行至最后的归宿,有的人谓此为长生,视其为恩赐,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神明愚弄生灵的把戏。

时间流逝的飞快,曾经与他们的故事,我大多记不清了。

但我还记得,我爬上大树,在树枝绿叶的缝隙里,吃着果子,看镜流与景元这对师徒的训练。

我还记得,丹枫会让曾经小个子的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带着我在仙舟各处转悠。

我还记得,我会在应星打铁的时候站在一旁,被四溢的火花吓得东躲西藏,惹得景元一阵笑话。

我还记得,白珩会找各种机会,给我带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然后,记忆暂停了,陷入了死一样洁白的迷雾中。

再记起,已是若干年后。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退麟转生的丹枫,

下落不明的镜流,

身陷魔阴的应星,

早已死亡的白珩,

位居将军的景元。

这是我看到的未来,以及既成现实的未来。

很不想承认,但我能见到的故人,如今,的确只剩下景元了。

我还是跟从前一样什么都做不到,自小便是被他们五人护在身后的小娃娃,到大了,依旧是那个保护不了任何人的小娃娃。

我依旧觉得我的姓名不配留,便唤我无名客罢,但我没有阿基维利那般伟大。因为我很弱,弱到救不了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我怀念多年前的那个举杯的夜晚。

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白珩拉着我到五人中间,有说有笑。因为不能喝酒,镜流给我倒了一杯果汁。他们都在笑,我不知不觉也笑了。

就在这无垠的夜空下,六个人敬明月,敬灿星,敬夜空,敬彼此。

下一秒,酒杯重重摔在地上,粉碎。

也粉碎了我。

我回到了此刻,回到了既定的事实,回到了秋一般的神策府。

景元坐在不远处,他应是睡着了,连头上落了银杏叶都没发现。我轻步走上前,拂去了那落叶。

如今看着他,我才发觉,我可能是魔怔了,或许纠结其因,是我被困在了过去,是我成了记忆的囚徒。

不得不承认,我病了,我时常看见那曾经意气风发的五人站在不远处向我招手。

很可笑吗?很可笑吧。

景元,这封信我该早点写下来的。

但这种郁结已久的心情,怕是写下来也不会得到解脱。

我不知道这封信会以何种方式到你的手里,但景元,我求你忘记我的名字,我依旧觉得我的名字不配铭记,接着,同样忘却我们这么多年来对彼此的情感依托。

如此这般,离别才不算痛苦。

再见,云上五骁。

再见,景元将军。

再见,我自己。

若是有缘,我们会再次相聚于夜空下举杯。

陆沉×你‖落雪压残了梅

·落雪压残了梅

·深夜不成逻辑的脑洞,不喜勿喷,ooc

·私设你与陆沉小时候便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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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她把我从废墟中救了出来,现在她就要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救她!”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质问在座所有的长辈。

可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

“你的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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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大雪。

鹅毛簌簌落下,压弯庭院内那棵弯腰梅树的枝丫。

院内房檐下坐着一个扎着长长辫子的女人,静悄悄的、静悄悄的,呆滞的望着前方,就像雪花埋葬了她的声音,又冻僵了她的身体,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时间流逝变得模糊。

也许过了几个小时,也许只过了十几分钟。

男人的到来击碎了寂静。

他径直走向女人,半蹲在后者面前,握住那双白皙的手,却没有给予他的动作一丝行为上的反馈。男人的眼里藏着无限的柔情,却参杂令人窒息的悲伤。

男人眉头紧皱,低声笑了几下,抬手拆去女人那长长的辫子,一时间青丝如瀑,早已窝在手心小而精致的木梳,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为她梳理,又熟练的为她扎辫子。

“下人笨手笨脚的,辫子扎的不好,我帮你重新扎了。看看,好不好看?来,抓着。”

男人温润如大提琴的声音絮絮叨叨,又轻柔的生怕叨扰女人。高大的男人,现在被悲伤与委屈笼罩。

女人始终没有给他哪怕一丝的视线。

他递给她的那条辫子,也始终停留在手心,无力垂着尾端。

庭院,又陷入了窒息的安静。唯有冷肃的风,刮过女人与男人的眉眼,勾起心间的寒意发芽生根。

“对不起…对不起……”他嘶声低吼着,眼尾发红,却不见一滴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是她把我从废墟中救了出来,现在她就要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救她!”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质问在座所有的长辈。

可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

“你的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日那场对峙,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得男人措手不及。也是,这条贱命,本就不属于自己,若不是若干年前被还是女孩的她从废墟中拽了出来,怕是早已身体归为黄土,灵魂归于风。

而蝴蝶迷惑了人眼,霸占了视线。

蝴蝶散去后,他看见废墟上有个女孩不顾手上膝盖上被尖利石头划得血淋淋,不断用稚嫩却嘶哑的声音喊着:“陆沉!陆沉!你在哪?你听得到吗?”

啊,那是撕破他黑暗人生的第一缕阳光。

“小姑娘你知道吗?我这一生充满着算计,尔虞我诈,见不到光。但当年你将我从废墟里捞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找到了苟延残喘下去的动力。”

“但我真的该走到现在吗?我失去了你啊,我的太阳。”

陆沉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娘为何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次车祸绝非意外,可至今陆沉都未查出罪魁祸首。

幸运的是,女人还是被救回来了,睁开眼了,只是变成如今这样安静。

那次车祸让灵魂陷入沉睡,做着永无止境的梦,身体醒着,是那副安静的模样。

雪依旧在下,积压在院中那棵弯腰梅树上,压残了梅花。

陆沉不再去回忆,将脸埋在她双掌间时,他想。

或许,她是该死的。

他,也是该死的。

凌晏如乙女‖山河永寂,旅途无暮(楔)

  他对知识存有绝对的好奇,亦对山河存有绝对的向往。

  只是,山河永寂,属于我的旅途近暮。

  他永远年轻,而我,将会随着山河与旅途,迈入属于我自己的寂静。

———————————————

  【

  “朱家姐姐?”

  多年未曾提起的名字了,但你还是未经过多思考便想起了这个人。

  朱家姐姐,你很熟悉。

  曾经七岁的你就这样看着那个曾经风动南塘的朱家大姐凤冠霞帔起戴红妆,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在几个侍女的牵引下踏上喜轿。

  毕竟年幼,你看不懂朱家姐姐那年迈的老父亲浮于眼里显于面上的笑是何意思,只知道云心先生在看着老人时眼里带了冷漠。与看向自己时完全不一样。

  现在提起来,应是看懂了,倒是引起你一阵唏嘘。

  “我记得,那时先生你望向朱家大爷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听此,凌晏如从成堆的公文中抬头,似是有些诧异你嘴里说出的话。他记得朱曼陀出嫁时,他面前的你方才七岁,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记得他的眼神不算友善。可转念一想,或许你并不知道,只是记住了,现在经历的事多了,也就看出来了。

  “当年朱家大爷收了朱曼陀夫家两千两纹银当做嫁妆,现在约莫是那两千两花完了,现在他跑到朱曼陀那闹,要钱。”凌晏如揉揉太阳穴,“梁员外找了衙门管事的,将他拖走了,但没造成严重后果,那边没理。”

  “闹,怎么个闹法?一哭二闹三上吊?小把戏。”你倒是有些好笑,越过堆满卷宗的案牍,替凌晏如揉穴提神,“既然那边都没理,先生又何必伤神?”

  “衙门是没管。但朱家大爷却跑来大理寺敲了鸣冤鼓,状告梁员外强抢民女,杀人抛尸。证词证物,搞得像那么回事。”

  “那梁员外现在?”

  “被大理寺的官兵带回来押着候审了。”凌晏如抬手握住你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闭目养神。你沉默片刻,突然想起那个要强的朱家大姐朱曼陀,微微启唇却没说话。

  “你如果想做什么,边去做罢。不用担心这边。”凌晏如睁开眼,覆着温柔的眼神落在你身上,为了让你安心,还轻拍了几下你的手背,“若是你想见朱曼陀,也是可以的。”

  “好。我去见见她,至少我有些事想问她。”

  

 ——————————

  新坑放着了,有缘踹我(吐舌)

凌晏如乙女‖这场大雨何时才能停下

本鸽子:(诈尸)

  

  “你本可以一无所知的活着。”

  “你本可以龟缩在家乡好好当你的南国公郡主,好好当你的南塘王,远离所有的一切尔虞我诈。”

  “你本可以干干净净,一身白。这样没有一个人会将你从高位拉入泥潭。”

  ……

  训诫不停回响在脑海与耳畔,女孩静悄悄的蜷缩在紫袍高官的怀中,哪怕身体依旧冰冷难耐,也不曾将他抱的更紧。

  好累,好累啊。女孩这么想着。

  “这雨下的真大,什么时候能停呢?”

  女孩像是提起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头里憋出这么一句话,声音轻的好似随时都能碎在空气里。

  紫袍男人应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你的话,揽住你的手更紧几分。女孩瞧不见他的神情,只是全身的力气已经被用在了说话上,已经没力气抬头了,最后,只能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沉沉的睡去了。

  意识完全归于零前,雨水滴在了女孩的脸上,痒痒的,热热的。

  她在心里无奈的笑着。

  啊,我的先生啊。

  若有来生,你会记得我的,对吧。

  

景元×你‖乱世盛开的蔷薇会遇到自己的爱人吗

乱世盛开的蔷薇会遇见它的爱人吗?

  

*景元×你=慕长明≠开拓者

*有两种彩蛋,隐藏结局2000+,有微r

*全文10000+,ooc🈶

*纯爱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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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你说乱世盛开的蔷薇会遇见它的爱人吗?”

“那你遇到了吗?”

“我自小就遇到了。”

————————————

  


  你是亲手将自己送进景府的。


  在父亲犹豫是否该为了那一星半点的好处把你这个十五岁的相府嫡女送进景氏太尉府里的时候,你亲口说出了,一度以为是葬送自己前途的话。


  “父亲,我会去景府的。只是您得答应我一件事,厚葬我的母亲。”


  你的父亲,与自己的母亲不和,这事人尽皆知。虽生下你这嫡女,可你上面,却有庶姐庶兄。


  你经由母亲的肚子出生,自然在父亲面前讨不了什么好,母亲生前还能护你,可当她离世,嫡不压庶,父亲唾弃,只道是寻常。


  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以跳脱这个苦囚的方法,就是自己请缨,嫁给那素未谋面的景家少将军。


  景什么来着?哦,景元。


  没听过,没见过,不认识。


  但爹不疼亲不友,只好出此下策。


  你这父亲动手的真快,前一天你刚答应,今天生怕你反悔似的,快马加鞭就把你送去了景府。连所有个人物件都被丫鬟们迅速收好,摆上了马车。


  景府清清冷冷,似乎没有多少人,你下马车的时候甚至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只有堪堪两个守门的护卫。值得一提的是,马车夫放下你的行李一溜烟就驾马离去。


  “什么人!”


  护卫一剁长刀,巨响把你吓得身体一缩,眼眶立即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我是相府来的嫡小姐……”


  “原来是相府小姐,请进,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离奇的,护卫一听你是相府小姐,刚才的气势瞬间折半,脸上也扬着笑,倒有几分憨厚的感觉。


  你怯生生的踏入景府的门槛,在无人陪同下,无尽的害怕吞噬了你,前晚那天不顾地不理的勇气还是被景府里兵器凉意瘆的发颤。


  “你就是相府来的嫡小姐?”一个还富有少年质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猛然一回头,措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鎏金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与你曾经幻想的不同,一度以为他们看向你的目光不怀什么善意,可现在,他的眼却像那盛满了笑意的金杯,璀璨闪耀,意气风发。


  “对…我,我是相府嫡小姐…”


  高自己整整一个半头的青年大手附上你有点凌乱的脑袋,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娘亲叫我阿明,那我便叫阿明罢。”提及母亲,你毕竟年轻,止不住的哭意把小脸憋的涨红。


  只是下一秒,你瞪大了眼睛,身体落入一个不可思议的怀抱里,毛茸茸的白发搭在你耳畔,小小的身躯被他整个罩住,是富有安全感的拥抱。


  “好,我们以后就叫阿明。阿明乖,她不会再影响你了……”


  奇怪,明明你从来没见过他,但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莫名其妙击碎了你一直以来的坚强,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从最开始的无声哭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你不清楚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就这么抱着你,直到你哭累了在他怀里睡着都不曾放开。


  “这小妮子才十五岁吧?是得收了多大委屈才哭成这样。这个老登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疼。”


  “丞相与原配夫人不和这件事众所周知,经由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又能讨到什么好?且不说她还有庶姐庶兄,明明是嫡女,确是整个相府里最小的孩子。”


  “所以我骂他老登子嘛,我有骂错吗?”


  “没错,但是父亲,不要在她面前骂人,会被带坏的。”


  “好好好,景元,我还从没有见过你对一个女的这么上心,还是个小孩子,啧啧啧。”


  门外两人的交谈还是吵醒了你,你躲在门后,透过门缝观察长相十分相似的两人,只是老的一方豪放,而被称为景元的青年内敛许多。


  景元的长相是十分出众的,但你也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不过这妮子跟那老登子的联系能斩断吗?藕断丝连可不是什么好事。”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种脆弱的东西,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那联系一掰就断。我并不怕藕断丝连,只是怕她还对自己的父亲抱有期待。”


  景元略有所思的看向你所在的房间,你心虚的离开了门缝,生怕他发现自己在偷听。你很不理解,他是少将军,而自己只是被送来联姻嫡女,一个来到府里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的


  嫡女,他为什么要对素未谋面的自己好?


  抱有期待?说这个谁信呢。


  冬天无热水棉被,夏天无冰凉降温。


  庶姐庶兄一个个衣着光鲜,一个比一个更像嫡子嫡女。


  宠妾灭妻,恶心至极。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他抱有期待?母亲死后四年,你每天都抱有一丝期待,但看到母亲坟前杂草丛生那日起,期待破碎。他甚至不愿意以丞相夫人该有的仪仗厚葬母亲。


  对他抱有期待?恶心。恶心!


  “阿明醒了?睡的怎么样?”


  景元推开门,鎏金的眸子带着笑意看着不自觉蜷缩在地上的你,怔愣了一会后,上前把你抱起托在手臂上。


  “你就是景元?”


  “是,我是景元。”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可是送来给我当童养媳的,不对你好对谁好?”景元突然凑近,笑吟吟的俊俏脸庞让你瞬间脸红,红成苹果。这人,不正经!


  “阿明,以后你记住,我对你好不需要理由,我会护你周全。”


  “阿明,你记住,娘亲对你好不需要理由。若是幸运,你也会遇到一个对你无条件偏爱的爱人。”


  母亲的话从荒瘠的土地破土而出,你垂下眸,咬着嘴唇,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他出于什么对自己偏心,至少这样自己有地方能安身,那哪怕是利用又如何?


  如此想到这,你终于扬起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


  就这样真心的笑下去吧,阿明。你不知道,景元这样想着。


  

  “你准备怎么做?”


  “父亲你在朝堂上的名声不是说活阎王么?”景元撑着头,手上把玩着你的头发,有些好笑的看着你一直往嘴里塞糖葫芦的动作,“真像个仓鼠。”


  “我们做一个假尸体,对外宣称丞相府家的嫡小姐来到府里冲撞了您,一怒之下拔刀砍了她。”


  “哟,阿明小妮子,你可别听景元胡说,我可没有这么恐怖啊!”景太尉一听景元说自己活阎王,一敲桌子,赶忙解释。


  看着他这急于解释的样子,你咯咯笑出声:“将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是应该的,我不会怕的。”


  “嘿嘿,阿明小妮能处。”


  你是真没想到,面前这个彪形大壮,竟然性格反差这么大。但可爱的紧。


  “派人把假尸体摔到丞相府门口,今天晚上就把阿明秘密送回景府,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不不不,到时候我亲自去……”


  送回景府?塞得活脱像一只仓鼠的你注意到要素,有些疑惑的看向景元:“唔?”


  景元大手揉了一把你的头发,猜出了你的疑问:“这里名义上是太尉府,可实际上并非景府。”


  “对,朝堂上除了皇帝,谁都不知道景府并非太尉府,这里只是上朝中途歇脚的地方。”景太尉乐呵。


  “唔。”你像模像样的点点头。


  半夜子时,你独自登上马车。

  

  坐在软垫上,掀开车帘再看了一眼景元,他还是那一幅笑着的样子,令人看不穿。

你相信自己的直觉,觉得他可信,但这次还是想任性一把。


  马车渐渐远去,在黑夜隐去身形,景元的嘴角逐渐沉下,鎏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红光,他转过身,仰头对着月亮,沉默着。


  “丞相?不过滥杀无辜之辈,宠妾灭妻之徒,嫡庶不分,阴险狡诈。那是罪人,唯有处处针对的相府嫡女可留一命。如此,如何?”


  “嘿,不愧是在太子身边长大的吾儿。只是,她为何在见你第一面就对你如此放心?”


  “她没有完全信我,您就看着吧。但这都不打紧,只要她出了汴京,我们就好动作了,先斩断她与罪人之间的联系,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景元再次笑起来,运筹帷幄之势,“父亲,接下来您该上场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姑娘,回在卯阳的景府。”


  “改道,安卢。”


  “……是。”


  丫鬟答应的爽快,你微微皱眉,一看就是景元提前吩咐过的。他连这个都想到了?看来他是看出来自己并没有完完全全信任他。


  但他怎么没想到,自己既然踏上了这辆马车,他无论说什么自己都会去做呢?这次任性,不过是在让自己留个底,看看这到底是利用,还是真心。


  至于为什么要去安卢,那里是母亲的故乡,母亲的坟就在安卢的郊外。你,要去拿一个东西,虽然你不知道那是什么。


  啊,好累,用脑真累。你无声垂下头,一旁的丫鬟识相的从座位底下取出一个锦缎的枕头给你垫上。


  “啊谢谢……”你下意识的说。


  “姑娘,您是主子,不必和我说谢谢。不过,不客气。”丫鬟似乎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比你老成许多,“我叫云雀。姑娘您呢?”


  “我…我娘亲叫我阿明。”


  “那我以后就叫你明姑娘了。”


  “不不不,叫我阿明就好,明姑娘什么的,我……”


  你连忙摆手,迭口否认。


  丫鬟却笑了:“姑娘不必介怀,我以后都叫您明姑娘,实际上是我占了便宜。毕竟你以后是景元少将军的妻,别人都该叫你一声少将军夫人呢。”


  你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他…我是被强塞来的,他对我如此已是不易,又如何……”


  “他没告诉你吗?”丫鬟插了嘴,“今天可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哦。”


  此话一出,你瞪大了眼睛,车厢内除了丫鬟的笑,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意思?”


  “崇德元年的上元节,有印象吗?”


  崇德元年的上元节……是那场庙会?那年母亲刚刚逝世,该挨千刀的父亲潦草的葬了她,似乎是嫌弃清理西院的东西麻烦,府里也不缺那么点地方,你便一直在那里住着那本就不大的屋子。


  但不许你轻易出府。


  府里呆了有些年头的侍卫们心疼你,上元节那天晚上有庙会,他们悄悄的帮助你越过高墙,放你去庙会看看,还给你塞了点铜钱。也没有什么人会在意你,而且这么晚了更不会有人找你,你也就心安的去逛了。


  那是十岁的你第一次逛庙会,也被人流挤的不知道天南地北,同时你也怕,遇到自己那些庶姐庶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开的玩笑,你还真的差点被在摊位前买东西的庶二姐发现,在二姐的脸突然闯入视线,害怕二字便如藤蔓绕心,怕极了,转了身就要跑。


  “啊!”还没跑多远就撞上一个对你来说就像肉墙一样的人,你下意识的就要道歉,连摔跤的疼痛都不顾,“对不起!”


  “没关系,小姑娘要看路哦。”温柔的男声带着少年气轻声安慰,大手附上你的头发揉了一下。


  你抬头,黑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却能见到鎏金色的眼睛带着笑意。身上的衣物看起来非富即贵,白毛慵懒的搭在他的肩上,看起来就像个王爷。


  你虽然害怕,但看到他并没有怪罪你,你也就忘了礼仪,抬头直视他的脸。


  “这小丫头长的真水灵。”


  男子身边的看起来大那么几岁的女生窜出来,握着你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云雀,莫要吓着她。”


  

  云雀?!


  你瞪大了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丫鬟,尘封的记忆破了土,那十来岁女生的面容与面前之人重叠。


  “呵呵呵,想起来了?好生水灵的小姑娘,又见面了。”


  “我还以为你是当初那王爷…不是,景元的妹妹。怎么做了……”你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做了你的丫鬟,对吗?傻丫头。我不姓景,但我确实呈了景家的情。当年家中实在贫困,我被卖给了人贩,最后是景太尉买下了我,收入了军编,养在军中。我算是跟景元少将军一起长大的罢,不过你放心哦,我对景元少将军虽有敬佩之意却无爱慕之情。”云雀还是强调了,你脸上又是一阵绯红。


  “我喜欢的人…死在了战场上。他是个混蛋,他说过要娶我,可是食言了。”云雀有些惆怅,你沉默着起身抱住她略微发抖的身体。


  你们两人不知如何相拥着睡着了,烛火熄去,明月高悬。


  这夜你做了个梦,梦见了娘亲。


  梦见她还活着,并未死去。

牵着你的手高高兴兴的带着你去上元节的庙会,你的手上还握着一把娇艳欲滴的蔷薇花。


  “慕长明,慕长明…阿明啊,这是你的名字。好听吗?”


  “好听!”


  你笑的灿烂,就这么永无止尽的牵着她的手走下去。


  最后与那慵懒的少将军,擦肩而过。


  “景元!”

  

  


  再度睁眼,窗外依旧是飞速而过的景色。

你不清楚景元在汴京面对着什么,但你清楚,这件事背后绝非景元嘴里说出来的那般简单。


  景太尉走下马车,魁梧的身体裹着软胄甲,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肩上扛着一具被麻袋装着的尸体走进相府。在那丞相大人似风一样赶来前厅,连拜礼都还未能做完,景太尉眯眼,大手一挥,肩上的尸体重重的砸在地上,把丞相吓得浑身一颤,也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这个是你的女儿?”


  景太尉带着怒意,低沉着嗓音问道。


  丞相不敢立即应是,颤抖着身躯,靠近尸体掀开麻布又掀开凌乱的头发,直到与你那张小脸长的一般无二的面庞,竟被吓得触电一般马上收回了手。


  “不知小女…是何处惹怒了大人?”


  “大胆!你这女儿,还未入府就犯了忌讳,冲撞了我家大人,现在能让你女儿留个全尸已是大人给您面子。但,丞相大人,你送来的真的是嫡小姐吗?言行举止,都不似,倘若我们没发现,直接去找皇帝赐了婚,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丞相大人你担得起吗?!”


  景太尉一旁的侍女上前,尖声骂道。


  这一番话可把丞相大人吓得惨,脸煞白煞白的。


  虽丞相是丞相,太尉与其平级,但现在上位的皇帝是景家扶持上去的,少将军还与现在的皇帝一同长大,威严威信可比他这右丞高多了,惹怒了这位主,想要平息净事,可不容易。


  丞相能保住自己一颗脑袋。


  “你确定这是你女儿?”景太尉发话。

丞相连连点头。他哪敢说一个不字,人是昨天送过去的,门是今天找上来的,送过去前还鸽子传信一封。


  景太尉冷笑三声:“好,你敢应就行。送也送点好货色,就这?呵…你想要的什么都拿不到。”


  景太尉厌恶的吐了一口唾沫,转身离去,跟着的四五个侍卫也撤下。丞相这才松口气,目光再次放到狼狈的死身,脸黑的像煤炭,恶狠狠的踹了一脚。


  “把她,丢到后山乱葬岗去。真是晦气,就知道那劳什子主动请缨没有好事,她这是想要把我害死!娘的,送她去的时候就应该塞一个懂事的丫鬟。我呸!”


  话说着,他又踹了几脚,觉得还不够解气,还用力踩了几脚。


  殊不知,丞相的行为已经被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在一段时间后站在了少将军面前。


  “哦?他是这么说的?后山乱葬岗…这就是所谓的嫡女?算了,连正妻都能这么对待,他什么干不出来?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母亲。”


  “是。”


  景元站起身,摆手示意他退下,最后背着手走到床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月亮。


  “元儿,答应我,若是以后有机会,给我好好款待一下那禽兽。他的背后,是太后,只有削弱太后的势力,和他做过的确凿证据才能将他处死。杀了他,不只是为了慕云烟,还为了这苍生天下。”


  “母亲,那慕云烟是何人,值得您如此。”年少的景元抓着自己母亲的手,看着人群里一晃而过的身影。


  “方才的时候牵着一身着红衣手上拿着蔷薇花的女孩的妇人,便是慕云烟。给我记住她母女的样貌,丞相,乃至太后,不仅是我们的仇人,也是太子的仇人。”


  “丞相,乃至太后,不仅是我们的仇人,也是太子的仇人。”


  景元轻声重复。


  这声音与记忆重叠一起,最后。


  化为乌有。

  

  


  安卢,鱼米之乡。


  马车停在荒郊,你走下马车,后面跟随着云雀。


  这里草木众多,罕无人迹,路上只有一条被车马碾压的大道。明明安卢如此繁盛,郊外却如此荒芜。


  “我的母亲,是那战死沙场的永昌侯独女,最后竟落得这副下场。她从前跟我说过,她有一块免死金牌,是皇帝赏赐给她的,可她从来没用过。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


  “免死…金牌?所以你来安卢是为了找这个东西?”


  云雀有些讶异。


  “我自小记忆力极好,母亲说过的一字一句我都记着。这东西只从她嘴里说出过一次,就因为这个东西,她被那畜牲险些打死。”


  十五岁的你恍然又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副场景,彼时你正与母亲玩躲猫猫,你躲在衣柜里,你的父亲突然闯入屋子,抓住母亲的手就开始打。


  “你把免死金牌藏哪了?!藏哪了?!”


  禽兽嘴里吼道,手上却是不停,一拳比一拳重。当时的你害怕极了,就算如何想冲出去保护母亲,但母亲曾经说过,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躲好,藏好。


  不许出来!不准出来!


  你最听母亲的话了,不是吗?


  “我说过,那东西就在安卢!你要,就去找!找不到只能怪你自己!”风华月貌的妇人被打的满嘴是血,嘴确实硬的很。“只能怪你自己!”


  “母亲的遗物里大多都被烧了,其中有一幅画,我却是记得清楚的很。那是一副山水画,题字西南安卢荒郊。过了这么久,不经世事也该懂些事。所以我猜,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提示。”


  “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


  “不怕。”云雀话都没说完,你就打断了她的话,含着笑意看向她,阳光打在你的脸上,就像灿烂的太阳花,“我信景元,所以我信他身边的所有人。”


  “你这小姑娘,真是。”云雀无奈笑了几声,“人心隔肚皮,哪怕是景元少将军也是。以后长记性点。”


  “我明白,但我是在丞相府长大的不受宠嫡女,在那样的情况下长大的我,同时也信直觉。”你看向一棵异常粗壮的树,“我不知道景元要做什么,我看不懂他,但听你在车上讲的一些事情,我也能看懂形势。丞相,必须死。”


  “还以为你是一朵小白花,没想到在情报有限的情况下,你看的还真透彻。”


  你面对着那棵粗壮的树,轻声哼着:“长亭外,鱼米乡,巨树护新苗,三尺土,新生结,公道在人间……”


  随后,你转向西南角,踩入高高的杂草。

云雀拿出一把刀子,明晃晃的,跟上你的步伐塞到你手里:“没铁锹,用这个挖会快点。”


  “谢谢。”


  “你是主子,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看着你一直深入的背影,暗地里松了口气,景元不愧是景元,看人的眼光很准,这姑娘从来不是什么命苦的小白花。这不过是她的伪装,活下去的伪装。


  “她有一块免死金牌,是皇帝赏赐给她的,可她从来没用过。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脑海里,你莫莫的说着,“她是在给我找退路。”


  你的母亲,从自己的父亲永昌侯死后,被迫嫁到丞相府里的时候,就在为你打点好了后路。而最大的后路,就是藏在安卢荒郊地下三尺的免死金牌。


  母亲要的并不是藕断丝连,她在赌一个你与他能彻底脱离干系的机会。所以在一开始,她未曾给你取名,只是固执的叫你“阿明”。


  阿明。阿明。


  入梦的她才愿意唤你全名:慕长明。


  随的是她姓,随的是永昌侯姓。


  既然景元给了她一个自由的机会,那自己便任性些,到最后,你还是想看到那禽兽的下场。


  越想到这,你手上挖土的速度就越快,不顾满身污泥,不顾一身狼狈,这些都不是问题。不知过了多久,这地被你挖出了大洞,原本还日处东方,现在甚至已有西下之意。 

  

  在一棵并非很粗壮的树下,你掘地三尺土,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桃木盒子的一角方才停下。欣喜若狂已经无法形容,你赶紧抹掉脸上的土,打开了那个桃木匣子。


  一块通体金黄的黄牌上分明刻着四个大字:


  “免死金牌”。


  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开心的感觉,但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你费劲的爬上地面,一路小跑着找到了云雀。


  “找到了?”


  “找到了!”

  

  “那我们……?”


  “回汴京!”


  “臣,要告御状!”


  景元身着一席红袍官服,端着笏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朝堂正中央,就这么强势的站在皇帝丹陛之下,鎏金眸子里是英气。


  皇帝看着这位与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嘴角细微到无法察觉的勾了一下,抬手:“景爱卿请讲。”


  右丞相大人一听,这哪还得了?大脑都没怎么思考就站出来反驳:“皇上,臣冤枉!”


  “哦?右相,景爱卿都还未说是什么罪名,你怎么就喊冤了?”皇帝有些戏谑的调侃,左手在龙椅扶手上有节奏的敲着,对此饶有兴趣。


  右丞相听到这,只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冲动行事了!现在太后的势力被削弱了许多,他现在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了!

可恶,若是找到了免死金牌,他还怕谁?!


  “臣要告这当朝右相……”


  “皇上!臣也要告御状!我要告这天下兵马大将军,当朝太尉景太尉,他就因我家小女冲撞他了一下,就把她给杀了!”


  右丞相不愧鸡贼,景元还未说完,就被他大声打断,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的父亲景太尉。此话一出,群臣哗然,这时候景元说什么又有什么用?


  何况自己的父亲多年前落下个阎王的名声,如今这右丞相反咬一口,也是正常的,是在他的意料之下。

  

  但正当景元想出口与他对簿公堂的时候,大殿里门外太监的通报声:“皇上,殿外有一自称永昌侯独女之女的女子说要见皇上。”


  “永昌侯?”皇帝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永昌侯三个字,不同人听不同的反应。景元自是知道这人是谁,只是有点讶异,你竟会折返。


  但这右丞相一听,脸都白了,这永昌侯独女可不就是多年前自己已经死了的正妻吗?而这永昌侯独女之女,自然不用多言,是那自以为已经死在景太尉手里的嫡女。


  “先让她进来。”皇帝沉声。


  “难道陛下不应该先为臣讨个公道吗?!”右丞相激动的向前迈了几步,高声回荡在整个大殿上。


  “你有什么公道可以讨?”你较为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却藏不住那冲天的怒意,“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甚至不愿以正妻该有的规格葬我母亲。在她死后,你对我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冬天无热水棉被,生了冻疮也只能靠心软的侍卫带来了一些金疮药康复,夏天无冰冷降温,中了暑也只能靠自己好。”


  没了侍卫阻挡,你在景元的目光下快步走向大殿中央,站在景元旁边,嘴里一点都不饶人:“你说,你有何公道要讨?!”


  “你,你没死?!”丞相的脸一会白一会青一会黑,“放肆!朝堂上大声喧哗,辱骂朝廷命官,这是杀头……”


  “先帝所赐,免死金牌在此。”你从衣袖里掏出那块亮闪闪的金牌,惊的所有臣官跪下,也惊的皇帝站起来,他的眸子里竟然有欣喜若狂。


  “众爱卿起身。”皇帝吩咐,“那免死金牌呈上来让朕看看。”


  太监收到皇帝的命令自然是要去取,右丞相一想事情不对,谁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起身冲出来想要抢你手上那块金牌,面部已经歪胡子瞪大了眼。


  你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到了跟前,那丑恶的嘴脸放大,你的身体被吓的往后仰,心下大叫一声不好,下意识的闭起眼睛。


  但疼痛并未传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拦住了你的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传来,你猛地睁开眼睛一看,是景元揽住了你,同时一拳砸在右丞相的脸上。


  毕竟是习武之人,右丞相的脸就这一拳便破了相。随后景元一脚便将他踹开,你手上的免死金牌也顺利的交到皇帝手上。


  这一幕戏剧化的程度,让所有官员哑然。


  “这是当年先帝赐予永昌侯遗女的免死金牌。”皇帝看清后把金牌放到了太监呈上来的托盘上,又看回还一直被景元揽着肩的你,“你要告御状,说吧。”


  “民女要告御状,告当朝右相杀妻欺女,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八年前,他为了从我母亲嘴里套出免死金牌的下落,将我母亲几近打死!这是民女手写的诉状,请陛下过目。若是陛下觉得我的说服力不够,当下便可以派人去找右丞相府里管西院的任何人问。哪怕是邻家,都知道右相与其正妻不合。”


  “刚才,右相说他的小女可是已经死了。还是死在景太尉的刀下,这你如何解释。”


  “回皇上,我父亲可并未杀了任何人。那不过是差不多身形的狱中死去的女罪人,经易容之后才以假乱真罢了。”景元松开揽着你的手,对皇上俯身抱拳,将真相合盘拖出。


  “景元!你——!你诈我?!你诈我!”


  右丞相狼狈的爬起来怒吼。


  看到他这样的失态,你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说任何话。


  “我父亲问了你两次这是否是你女儿,你迭口承认,这能怪的了谁?”景元目光凌冽,似刀子打在右相的身上,“皇上,臣要告的御状,便是状告当朝右相十余年前结党欺君,勾结敌人,涉嫌直接害死永昌侯慕斯年大人!”

景元从袖袋里取出数张信件与写满了字的白纸,举过头顶:“这里是所有的证据,右相与敌方首领来往的信件以及当年参与谋害永昌侯这件事的的幸存者所有的供词,若是陛下想亲自审问,幸存者就在天牢里,即刻便可召他上殿。”


  右相挣扎着想要辩解:“皇上!我冤枉啊!我为皇上矜矜业业解忧排难,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啊!”

  

  掌事太监接过景元手里的东西,一张不拉下的全都递给了皇帝。皇帝翻过这些信件,越看越生气,纸都被捏皱。


  “行了,你忘了吗?我自登基后,要求所有官员上交自己的私印图案拓印。这些信上明晃晃的就是你的私印,印泥还是上好的龙泉印泥,这么多年都未曾暗黄。右相啊右相,你当真是给朕来了个惊喜啊。”皇帝一掌拍在御案上,气的是怒目圆瞪,“你还想狡辩什么?来说吧。”


  “皇上!那些都是景元伪造的呀皇上!不能信他!”右相好似那个泼皮,疯疯癫癫,又恶狠狠的看向景元:“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沉默了许久的你终于上前,一巴掌扇在疯子的脸上:“该付出代价的从来都是你!”


  “你个贱种!老子当年喝酒误了事,早知道你敢咬老子,你早就在她的肚子里和她一起死了!”这一巴掌彻底让右相失了理智,口不择言,此话一出,更是群臣哗然窃窃私语,“你身体里流着的,是我的血!对你打也是赏,罚也是赏,你什么货色敢打老子,呸!”


  你冷笑一声,转身走回景元身边,指着那疯疯癫癫的男人,说:“陛下,试问这世间谁家父亲做成这样!正因为他如此对我,连丫鬟都能对我出言讽刺。请皇上明察。”


  “右丞相,你可知罪?”皇帝起身,背着手一步步走下丹陛,“人证物证俱在,也轮不到你反驳。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朕打下天牢,等刑部进一步调查!”


  “皇上!皇上!臣冤枉啊!”疯子还在妄想脱罪,只见两个魁梧侍卫一边架住他一边手臂,就要把他抬出去,他又大喊:“你这个贱种,你把我拖垮又怎样?!你还是跟我姓!你也是脏的!你也是脏的!”

  

  你转身,面对着他,同时也面对着光,眼神坚定的一字一句说着:

  

  “我叫慕长明,慕云烟的慕,慕斯年的慕。”

  

   闹剧落幕,皇帝遣散了朝堂上所有官员,唯独留下了景元与你,还嘱咐门外侍卫把门都关了。


  接下来,你目瞪口呆的看见年轻的皇帝把皇帝架子给抛的九霄云外,像兄弟一样,伸手在景元胸上锤了一拳:“景元,可以啊你,这下终于把这个钉子拔掉了。”


  “哪里哪里,还得是皇帝陛下深明大志。”


  景元笑着像模像样的朝他拱手鞠了个躬。


  “得了吧,别恭维我了,阴阳怪气的。”皇帝摆手,“不过呢,真不愧是景元看上的姑娘。一点都不像温室里的花朵呢。倒是很像,乱世里的蔷薇,美丽又带刺。”


  话题的中心突然变成你,两人的视线都放在你身上,你脸霎时间变得绯红,快步朝后退去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


  “哎,你不会还没搞定她吧?我刚才在朝堂上都想直接给你们赐婚了。”


  “小姑娘面皮薄,皇上别打趣她了。这事急不得,她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强求她。”

景元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哎,算咯,我走了,给你们留一点私人空间。咱先说好,搞定了,以后喝酒小菜你全包。”


  皇帝说的斩钉截铁,摆摆手就从偏厅离开了。


  偌大个大殿如今仅剩你与他二人,你坐在柱子后面的地上,把脸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景元走到你跟前单膝跪下才发现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还时不时有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阿明,怎么哭了?被那个禽兽的话刺激到了吗?”


  景元担忧的问道,好看的眉毛都拧成一个川字。


  “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这么久了,他终于,得到报应了,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你头抬了一点点,手胡乱的擦着不断冒出来的豆大的泪珠,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扬。


  景元放下心来,轻笑一声,伸手握住你胡乱动的手,在大掌里摩挲,另一只手又拿出一方帕子,为你细细的擦泪。

  

  “好了,咱不哭,不做那个小花猫。”景元轻声安慰,“坏人终将伏法,岳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什么岳母,好好说话。”你抬头不疼不痒的锤了一拳景元,眼眶里还抓着一团泪珠,眼眶红红的倒真像是一只兔子。


  “好好好,嗨呀,明明是我的童养媳,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我真可怜,伤心了。”


  “你!没个正经。”你又锤了一拳。


  “为什么要回来?”


  “你给了我一次自由的机会,为了报答你,我自然不能让你自己孤军奋战,而且我也想亲眼见到那人的结局,所以我就回来了。对了,那人今天的状态不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直视景元的鎏金色双眸,他也并未躲闪。


  “对,我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昨天悄悄在他的吃食里掺了失心散。所以今天才这么轻易的搬倒他。他一死,太后麾下的势力就弱了一大半,这样也更方便我们。”


  “是么,那太好了。”你点点头。


  “然后呢?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吗?”景元眉眼含笑的看着你,你突然想逗逗他:“什么?没了呀。”


  “真的吗?难道你不想问为什么我这么帮你吗?”


  景元有点受伤,可怜巴巴的,惹你笑了出来。真像一只大型犬啊,你这样想。


  “啊?我应该问么?”你鬼使神差的戳了一下他的脸,软软的弹弹的,手感真好。


  “应该,特别应该。”


  “那是应该问什么呢?我想想,当年庙会我撞上的那堵人墙是谁,还是你现在愿不愿意娶我呢?”


  “当然是…咳咳咳,你说什么?”


  景元还未反应过来,感觉到不对了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问道。


  “算了,我不说第二遍。”


  你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别处,却被景元两只手指掐住脸颊强制性看他,他的眼角里没了笑意,是溢满了的认真:“娶,当然娶。”


  “哎呀我后悔了。”


  虽然这有些恶劣,但你还是想逗逗景元。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双唇直接被带有侵略性的吻堵住,吻到你快断气了,他才松开:“后悔无用,我已经当真了。”


  “哪有这么突然就亲人的呀!”


  “那…长明姑娘,我能亲你吗?”


  “马后炮。”


  你笑嗔道。


  最后你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以吻封缄。

  

  


  秋后,你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冷眼看着那罪人一步一步被押着走向处刑高台。


  “夫人,这里晒,要不我们去阴一点的地方吧。等下将军见了,该心疼了。”


  云雀撑着伞,在你耳边细语。可你却摇摇头,再次将视线放在高台之上。


  “我要亲眼见证他的结局。”


  今日是你生辰,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解脱了你前十六年的所有苦痛。


  你身上衣着尽显淡雅,青丝间插着的发钗却显得有些旧,你依旧是笑着的看着他,那是胜利者的微笑。那人应是看见了你,苍白的脸色沉了下去,双眸里依旧是恶狠狠的样子。


  你只觉着好笑,放眼望去整个围观群众里,没有一个你熟悉的脸。听说,前右丞相的两个妾,在听说了自己的官人出事,早就连夜带着自己的孩子跑路了。那可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过那两个妾还算识相,没有找上门来闹事。这么多年,那两个妾也没有多为难他,她们的孩子也只不过是受了那禽兽的影响罢了。你也就不过多为难他们了。


  “慕长明,我在下面等你!”


  那人被蒙上了麻袋,最后时刻,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大喊。


  “夫人……”


  “无事。他在下面等我,那就等着吧。”

你轻笑一声。


  咕咚一声响后转身,你投入一人伞下。

执伞人揽过你的肩,在你的额上落下一吻。


  “看好了?”


  “嗯,看好了。”


  “那我们回家吧。”


  “景元,你说乱世盛开的蔷薇会遇见它的爱人吗?”


  “那你遇到了吗?”


  “我自小就遇到了。” 

景元×你‖长生烛长明

—————————

“若是可以,我愿在此身堕入魔阴前化作一缕灯丝,与你缠绵缱绻,生生世世。”

—————————

  

  “我叫长明,长明的长,长明的明。”

  精致的烛体沉默地悬在罗浮将军手心上。

  烛光如流萤,微弱却也生辉。

  他看着长燃的烛芯望的异常出神,嘴角也不再噙着平时常见的笑,微蹙眉头,眼里闪过几分悲伤与眷恋。一旁好奇的小孩探着脑袋想要看清那是何物,将军在此时回神一收手,流萤,消散不见。

  “将军,那是什么?好像是个蜡烛?”

  小孩扒着他的衣角,问着。

  罗浮将军并没有马上答话,嘴角也没有笑,几近悲伤的看着小孩。他不得不承认,每次提及光济叟,他都无法向平时那样抑制自己的感情,而这样的结果,往往导致他的怔愣。

  “你会有机会知道的,我保证。”

  怔愣了许久,罗浮将军垂眸扬起一抹淡笑,抬手揉乱小孩的头发。

  “你有机会知道的。”

  单凭这句话,小孩便等了多年也没等来一个机会。直到仙舟上星核事发,星穹列车掺和进来,那样东西才算真真正正再次重见天日。

  毁灭的卒子控制着罗浮的将军,他的心脏处隔着护心甲窜出一道光,在悬空中化形,烛光依旧微弱如萤火,有两道光却在一刹那斩断卒子的双手,同时也击碎了禁锢将军的枷锁。

  而那也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情绪失态的罗浮将军。

  “长明…长明!”

  他的身体在下坠,嘴里在大喊着一个类似于名字的词。视线从始至终都在,那高高悬起的光济叟上。

  长明这个名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陌生

  唯独对他罗浮将军景元,这就像是一块永不结痂的伤疤。


  

  

  长生烛……长明。

  

  “长明……”

  “长生烛。”手执将棋的将军身形微怔,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玉质温润,沉默足足片刻,“你们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他背对着众人,所以这位将军在听到长生烛这个名字的时候,那险些绷不住的神情众人也无法看见。

  “我们在清理魔阴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嘴里一直喃喃着一个词,长生烛。景元将军,你看起来并不意外这个名字。”

  瓦尔特毕竟是瓦尔特,最后一句的语气甚至有些强硬,或许他是想从这位不可一世的将军口中知道些什么,但又或许并不报太大的希望。

  “是啊,我并不意外。早在多年前就明白这个名字会再次从别人口中说出,并来‘质问’我。”

  景元转过身,嘴角噙着笑意,似乎对这件事毫无波澜,可背到身后那用力握着将棋而泛白的指尖撕开了他的伪装。

  “连太卜司都没有记载的东西,将军为何?”

  符玄开始看不懂他了。

  “长生烛并非与巡猎有关也不是寿瘟祸祖一方,自当年镜流师傅与我第一次见到它那时起,我们二人都在刻意掩埋她的存在。”景元看向符玄,平静的陈述着,“况且符卿,你并非不认识她。”

  这下,倒是把符玄给怔住了。

  “还记得,当年那个跟在我身边的小女孩吗?”景元垂眸轻笑,“那个总是爱笑的小女孩。”

  “你是说那个死在当年征伐魔阴战争的小家伙?你从未告诉我她的名字,她与长生烛有什么关系?”

  符玄有些惊讶,景元的一席话勾起她记忆深处那小个身影的画面。

  景元笑的有点不知所意,顿了顿。

  “她叫长明。”

  似乎自景元有记忆以来,身旁就跟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女孩。

  她说,她叫长明,长明的长,长明的明。

  真是奇怪的一个小女孩。

  最开始,景元这样想到。

  

  她不是云骑军,却与云上五骁的镜流相识,成日里无所事事,最大的爱好或许就是爬墙来找少时的景元玩。可不幸的是,每次都是掐在了他训练的时候。

  小女孩不哭也不闹,三下五除二的爬上院中大树,坐在粗壮树枝上,安静的等待着,从日出到日落,从清晨到黄昏。

  罗浮神策府里银杏树生的极好,枝繁叶茂,青绿色的银杏叶在小女孩等待的过程中为她遮阳挡雨。

  剑气掠起银杏的落叶纷扬而落,那个眼睛大的出奇的小女孩在那,手指绕着头发,晃着双腿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不懂,为何这个小姑娘会仅缠着他一人。怀抱着这样的疑问,而他却不敢问,未知的情愫在暗处疯狂滋长。

  被爱的人会拼命疯长血肉,何况他并非草木虚拟。

  只是他们还太小,不懂这些道理。

  更不知什么是爱,爱为何物。


  直到真正懂得这份情感,景元早已成人,而她却还是那副小女孩模样。

  烛火如豆,踏过铃响。

  记忆中不曾长大的女孩在无边的子夜下橙黄色萤火中翩翩起舞,手环上的铃铛跟随着动作有节奏的嘤啼,舞步轻盈,有如纷飞的蝴蝶。

  景元站在屋檐下,呆呆的看着,痴痴的望着。似乎此刻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他面前。

  “景元?景元!”

  直到女孩的声音唤醒呆愣许久的他,前者早已捧着那燃烧正旺的光济叟踱步到他眼前。

  “发什么呆呢?我刚才跳的舞,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

  现在的景元高了她足足有两个头,长明只够得着景元的胸,后者一伸手就能揉到她毛茸茸的脑袋。

  “那,景元想看一辈子吗?”

  景元俯下身,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抱起。光济叟化为流光竟钻入景元的身体,在他的手腕处形成一圈类似印记的图案——是一个蜡烛与月亮并存的形状。

  “景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长明嗔怪。

  “当然,求之不得。”


  谁离不开谁?

  不清楚。

  他不明白这个小女孩对自己的情感从何而来,但他明白自己早已对这个古灵精怪却又安分的小丫头动了本不该动的心。

  情愫肆意疯长,如藤蔓囚心。

  不如沉沦。

  

  

  “倘若她不曾出事。此刻,神策府的女主人,也应是她了。”景元垂下头,手还是背在身后,“只是可惜,这世上的倘若,仅此而已。”

  “长生烛化灵,长明。她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让那些魔阴都在找她。”瓦尔特出声了。

  “长生烛是永恒造物。这寿瘟祸祖有欲所求永恒是为了什么,我觉得不必我多言。”

  “难道是,不死不灭?!”符玄诧异出声。

  景元点头:“自她死在数年前那场征伐魔阴的战争之后,我在刻意隐藏长生烛的传说。永恒,不算是一类星神,却也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若是被居心叵测之人知晓,这仙舟,估计还要乱上几分。”

  “她既然是永恒造物,怎么会死呢?”

  “的确,她不会死。她只会陷入濒死状态,成为一具不会动弹的……活尸。”

  “景元,放弃吧。”

  镜流按住发了疯似的景元,他的眼眶通红,目眦欲裂,被前者按在地上还不断的挣扎。

  女孩的身体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师傅……她为何,会在战场上……”

  景元咬牙切齿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镜流垂下眸,手上力度却不松:“景元……”

  “为什么!”景元突然大喊。

  “……长老的意思。她没死!景元,她没死!”镜流一个不注意,被景元逮住空子挣脱了束缚,“她没死!”

  只见高大的男人踉跄的跑向女孩的身体,在最后一步咣当一声跪下来,如同捧起珍宝一样将冰凉的躯体揽入怀。

镜流说,她没死。

  的确,她没死,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

  “她是长生烛化灵,是永恒造物,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景元…她没死……”

  “但她还是成了这副样子。”

  无端的怒气爆发,景元把“这副样子”四个字咬的最重。

  他跪在地上静静的抱着少女的冰凉躯体,他怕他冷,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想把她整个蜷缩在自己的庇护下。

  “再对我笑笑吧,求你了……”

  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烛火微缈,光济叟从他手腕上那淡红色的图案上幻化,轻盈的停落在他的身旁。

  那就是师傅所说的长生烛。景元如此想到。

  原来她早就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他,她把自己送给了他,现在,她成了这副样子。

  “她因你而生。是你的一滴血,唤醒了她的神志,她是你的。”

  最后,他听镜流说。

  

  

  

  “她的躯体被长生烛收回了本体。此去过后几十年我都未曾再见过她,哪怕她的躯体。再往后,再往后……便是镜流师傅堕入魔阴的事了。”

  先是长明,再是镜流。

  年少一度认为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走远。哪怕经历了过往浮沉的数年,他都还是会记起严厉的师傅,和那在夜空下伴着萤火翩翩起舞的女孩。

  他的身体还是在下坠,直至持明龙尊饮月接住他,他的目光都定定的看着浮空的那柄散发阔别已久绚丽光芒的光济叟。

  “长明……”

  “长生烛,原来一直在你身上。”

  景元期待着耳畔传来熟悉的银铃声,呆呆地看着长生烛与毁灭的卒子对峙的局面。只是等了许久,都未见任何一丝熟悉,他开始觉得,这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长明,从未醒来过。

  

  “长生烛……!”卒子切齿,“我不敌你,却能拉你在意的一切同归于尽!”

  【那你也得有这个能力才行啊】

  光济叟破碎成无数萤火,开始重聚,渐渐的显现出一个人形来。小女孩的声音凭空在卒子耳边炸裂开,伴随着涔涔铃音,她浮悬半空,鎏金的眸子因笑半眯着,莫名显出一丝妖娆。

  【长生烛长明,请多指教。】


景元×你‖长明烛长明(预热)

  *你=长明≠开拓者

  *第三人称

  *私设有,接受不了快跑

——————————————

  “若是可以,我愿在此身堕入魔阴前化作一缕灯丝,与你缠绵缱绻,生生世世。”

——————————————

  “我叫长明,长明的长,长明的明。”


  精致的烛体沉默地悬在罗浮将军手心上。

  烛光如流萤,微弱却也生辉。

  他看着长燃的烛芯望的异常出神,嘴角也不再噙着平时常见的笑,微蹙眉头,眼里闪过几分悲伤与眷恋。一旁好奇的小孩探着脑袋想要看清那是何物,将军在此时回神一收手,流萤,消散不见。

  “将军,那是什么?好像是个蜡烛?”

  小孩扒着他的衣角,问着。

  罗浮将军并没有马上答话,嘴角也没有笑,几近悲伤的看着小孩。他不得不承认,每次提及光济叟,他都无法向平时那样抑制自己的感情,而这样的结果,往往导致他的怔愣。

  “你会有机会知道的,我保证。”

  怔愣了许久,罗浮将军垂眸扬起一抹淡笑,抬手揉乱小孩的头发。

  “你有机会知道的。”

  单凭这句话,小孩便等了多年也没等来一个机会。直到仙舟上星核事发,星穹列车掺和进来,那样东西才算真真正正再次重见天日。

  毁灭的卒子控制着罗浮的将军,他的心脏处隔着护心甲窜出一道光,在悬空中化形,烛光依旧微弱如萤火,有两道光却在一刹那斩断卒子的双手,同时也击碎了禁锢将军的枷锁。

而那也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情绪失态的罗浮将军。

  “长明…长明!”

他的身体在下坠,嘴里在大喊着一个类似于名字的词。视线从始至终都在,那高高悬起的光济叟上。

  

  长明这个名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陌生。

  唯独对他罗浮将军景元,这就像是一块永不结痂的伤疤。

  

  ps.光济叟,烛的别称

花忱‖“我会找到你的。”

 •“我会找到你的。”

  

  ps.上课摸鱼写的有点无厘头的短文段

  

——————————

“天高海阔,小妹想去哪便去吧。”

“我会找到你的,永远。”

——————————

  

  少时,府内上下人都知道自家的小少主爱捉迷藏,一躲偏是谁人也找不到。所以你总是躲着偷笑,笑那群照顾你的家仆们找你找的焦头烂额,着急忙慌的神情。

  每当这时总有一个人,趁你不注意,将你打横抱起,无奈嗔怪一句调皮。

  那是你的兄长,你的哥哥。

  他总能精确无误的找到你藏身的地方,记忆中没有失误过一次。

  “当然,我会找到你的。”

  他这样说到。

  

  只是兵戈倒地,思绪回笼,过往云烟皆被一谋打散。

  

  自他离家失踪,捉迷藏再也无人能找到你。这使得,即使你躲在墙角低声哭泣,也无人知晓。

  你时时恍惚,时时彷徨,生活却还是一日一日的过下去,毕竟你是花家少主,肩上尚有无法卸下的重担。

  明雍,乾门,暗斋,朝堂,大婚……

  禽兽。

  待到回过神来,回首望去,你早已过了爱捉迷藏的年纪。手持长枪,站于天下棋盘中步步为营,也再,见了年少时总是能找到自己的兄长。

  为了仇,为了冤,为了真相,也为了家人,在他入你眉目之时,你能看见转瞬即逝的枷锁隐匿在他的背后。

  这与记忆中的他,不大相同。

  

  身子在下坠,风在耳畔大声呼啸,你以为,这是你的终结,却再次被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包揽其中。

  明明,他许是不知道的。

  “找到你了…小妹。”

  如释重负的声音冲破风声传入耳畔。

  你与他一同坠入冰冷的河水。

  好累啊,好冷啊,要不……就此离开吧。

  可是你又怎能放由他独自一人?又怎能再次把自己置于亲人生死不知的境地?那种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一次体验了。

  

  你闭上眼睛,愣神以后,眨眼多年。

  

  “哥哥,我们来捉迷藏吧。”

  你倚靠着门框,沉默了许久,这样说到。

  他先是一愣,随而一笑:“好啊。”

  “天高海阔,小妹想去哪便去吧。

  “我会找到你的,永远,一直。”